許朗回家安排了一下便和孫大雷一起去了瓊州府。這次兩個人帶了一個連的榆林軍，又挑選了大約五六百流民，希望這一次能先在徐聞縣找一個落腳點。

瓊州辦事處主任陶守慶在瓊州府城內招待了兩個人，所有的榆林軍和流民都駐紮在了瓊州府外。

宴席上，三個人有說有笑，互相介紹著彼此的情況。

孫大雷喝了一杯酒：“陶主任，其實用不著非得來府城內，咱們在糖廠裏面不也一樣嗎。”

陶守慶笑著看向孫大雷：“孫局長，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，糖廠已經不是咱們榆林灣的了。”

“啊，什麽時候的事？”孫大雷和許朗都有些吃驚，雖然兩個人都知道榆林灣有意要將糖廠轉讓給個人，可是沒想到會這麽快。

“就在昨天。”陶守慶說道，“合同簽了，人家把該付的銀子也付清了，昨天交割的。我現在也只能在府城內另外找地方了。”

“轉讓給誰了？”許朗問道，“轉讓了多少錢？”

“要說接手的人，你們應該都知道，就是孫天昊找來的第一個大客戶，那個葡萄牙人穆尼裏奧。”陶守慶回答道，“轉讓費加秘方一共是30萬兩，這是委員會同意的。轉給西洋人不是轉給明朝人，所以委員會的意思是能多要點就多要點。”

許朗沒想到居然是一個西洋人接手了糖廠：“高鵬舉和黃遠生沒這個意思嗎，他們怎麽沒接手。”

“他們這些年都只是掛名股東，沒怎麽參與經營，對糖廠的一切都不了解。再說他們現在別的生意做的也不錯，也就不想再搞這個了。”

“那這30萬轉讓費是不是也要和他們按照股份來分，他們的股份不少啊。”許朗突然有些舍不得這30萬銀子。

“呵呵。”陶守慶笑道，“當然不能這麽分，秘方和工藝占了大頭，這都是咱們弄出來的。這塊銀子還是屬於榆林灣的，剩下的才按照股份分。”

“30萬按理說應該不少了。”孫大雷又問道，“可是那個穆裏尼奧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銀子來嗎？”

“他當然不能。”陶守慶笑道，“雖然這麽些年穆尼裏奧也靠著白糖生意賺了不少，可一下子拿出30萬還是很困難，他又不願意和別人合夥，所以先付了一半，15萬。咱們白紙黑字簽了合同，剩下的一半2年內付清。反正糖廠還在瓊州府，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。”

“那原先的那些工人怎麽辦？”許朗追問道，“糖廠裏不是還有吳廷雲和王可宗的股份嗎？”

“吳廷雲的股份早買回來了，他離開瓊州府沒多久咱們就回購了。”陶守慶邊說邊端起了酒杯，“王可宗的股份照舊，那些工人全部留用，這也是穆尼裏奧答應的。”

許朗端著杯沒有說話，陶守慶和他碰了碰杯：“許朗，想什麽呢，怎麽突然默不作聲了。”

許朗回過神來：“沒什麽，我在想穆尼裏奧是不是第一個接手咱們企業的西洋人，咱們這算不算是引進外資啊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你啊你。”陶守慶和孫大雷一齊笑起來，“你許朗是不是還想再搞個引進來走出去啊。”

“這個可以有。”許朗也笑道，“反正已經賣給他了，多想也沒用，還是喝酒吧。明天我還要和大雷啟程去徐聞縣呢。”

可是許朗和孫大雷並沒有走成，三個人喝到一半，穆尼裏奧匆匆找了過來。

“陶先生，你們怎麽能這麽做，你們也太不講誠信了吧。”穆尼裏奧上來就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。

陶守慶被說楞了：“穆尼裏奧先生，你此話何意？我們怎麽不講誠信了，咱們合同也簽了，交割也完成了，你為何會突然這麽說。”

“陶先生，咱們的合同中是不是規定了所有的工人都要留用，所有的制作工藝都屬於轉讓範圍。”穆尼裏奧也沒管許朗和孫大雷在場，一屁股坐下來，“可是就在今天下午，所有的工人全都停止了工作。他們聲稱自己不知道制造工藝，不知道配方，無法生產。”

“這怎麽可能。”陶守慶也急了，孫大雷拉了他一把，“穆尼裏奧先生，他們為什麽會這樣，他們還說了別的什麽嗎？”

“他們還要全部離開糖廠。”穆尼裏奧的氣更大了，“傍晚的時候，他們來找我說，寧可工錢不要了也不在糖廠幹了。”

“這些工人說了為什麽不幹了嗎？”孫大雷又問了一遍。

“這個問題我還想問你們呢。”穆尼裏奧嚷道，“你們不能賣給我一個空廠，沒有人我怎麽生產？”

“穆尼裏奧先生，您先別急。”陶守慶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，“是不是中間出什麽問題了，您是不是給這些工人降工資了？”

“這怎麽可能。”穆尼裏奧瞪起了眼，“陶先生，我非但沒降工資，所有的工人都加薪一成。”

“那他們為什麽還不幹了。”陶守慶自言自語的問了一句。

許朗在一旁問道：“陶主任，你在轉讓糖廠的時候，或者在以前做生意的時候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？”

“沒有吧，我能得罪什麽人。”陶守慶仔細的想了想，突然轉了普通話，“還別說，說不定還真是有人想搗鬼。”

糖廠要轉讓這個消息是去年年底的時候就放出來的，有這個意向的人很多，陶守慶也和很多人都洽談過。但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拿不出那麽多的銀子，或者不願意答應榆林灣的要求，最後才轉讓給了穆尼裏奧。在這些洽談的人當中，有一個叫張尚的人，自稱是兩廣總督張鏡心的族人，也想來接手這個糖廠。但是張尚出價太低，而且談判的時候處處傲氣淩人，陶守慶也就沒有把糖廠賣給他。這件事過後，陶守慶也沒放在心上，更沒有去打聽這個張尚和張鏡心到底有沒有關系，有多近的關系，這個事就這麽算是過去了。

現在許朗這麽一問，陶守慶又想起了這個人和當初的這些事。

陶守慶把張尚的事說了一遍：“當初我沒答應他的時候，他很生氣，也放下過狠話，想借著張鏡心來壓我。可我並沒有當回事，難道現在是他在搞鬼？”

“可他能怎麽搞鬼？”孫大雷用普通話問道，“他有那麽大的能力買通所有的工人嗎？”

“不一定非要買通。”許朗插話道，“如果他和張鏡心的關系真的很近的話，只需要說幾句話，那些工人可能就會屈從，畢竟這裏還是大明朝。”

陶守慶沒再說什麽，轉而向穆尼裏奧一拱手：“穆尼裏奧先生，情況我都知道了。我們榆林灣做生意向來是真誠待人，絕不會去騙買騙賣。給我十天的時間，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，這十天之內所有的損失，我們榆林灣來補償你。”

穆尼裏奧聽陶守慶這麽說，也消了點氣：“陶先生，當初還是孫先生在這裏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合作，這麽多年也一直合作的很愉快。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，我想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，我也希望陶先生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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